我這半天

　　周六午睡后，從文化禮堂活動回來。老伴說去年墻腳邊的土豆發芽了。我看它伸一下懶腰沒理睬我，便用刀子順著發芽的方向切下去。土豆四分五裂后，走進它蒙著灰色帳幔的自己的世界，我則等著五月的鋤頭能夠收獲。

　　直起腰來，老伴說河邊的柳樹懷孕了。我看了一眼說那是春風在昨夜吻了她的臉。大地懷胎一冬的文章，柳芽是繁華的第一筆。

　　我們的對話驚醒了烏鶇鳥，鳥叫聲撥開了雨的窗簾。于是，春雨如霧般在天地間迅速蔓延。

　　我翻起衣領上的帽子加快了回家腳步。路過小我一歲的同事家門口。他盛情地邀我們躲雨小坐。他年紀比我小，孫子卻比我的大。不像我，孩子上學期間還得住城里負責接送。他身體好，臉色紅潤，皺紋在臉上沒地位。父母今年分別已是96歲、95歲高齡，住在小鎮上，自己有不菲的養老金，生活基本還能自理，常年請一名每天200元的護工看著。他老伴在為兩個老人做飯，四個弟兄每月各出一千給她發工錢。

　　同事說:“你的文章發表在報刊上，電子版我閱讀后轉發到朋友圈了。”“哦，那就謝謝你了！”我回以淺笑。他說:“你的退休生活可以用兩個字來概括。”我理解他說的是哪兩個字，便說過獎了。

　　我那掖不住話的老伴連忙接茬說:“他呀，不僅一年能在地方報刊發表兩位數的文章，還能為城市社區的‘睦鄰’活動編節目，為企業黨員上黨課，為嘉興圖書館講《桐鄉方言故事》呢。”

　　“好了，別人比我優秀多了。”我制止了她的話題說，“時間就像個袋子，裝點東西進去才會立起來。”

　　我們聊了一會兒。看到墻上的掛鐘指向了四點，就站起身來告辭。同事的老伴說:“你們再坐一會好了，他從來不和我一起走！”我聽了感覺這話有點像這個天氣。同事從看管孫子的忙碌中突然閑下來，加上兩人長期相處，在時間的縫隙里，免不了看到對方的一些不順，有點小怨言。趁我倆在就為之傾訴。

　　我說：“四世同堂20多個人，像滿口牙齒一個也不缺，在這個世界上實屬少有。”

　　我老伴說:“我以前也只看他的影子，連太陽也不顧了。”

　　“你在老年大學進步不小么。”同事很客氣。

　　少年夫妻老來伴，人生只有老伴才是伴。人間有味是清歡……

　　我們聊著，小雨卻不見了。太陽一睜眼，天地間便明亮起來。同事也明亮起來，要和老伴一起走到父母家做飯。

　　傍晚，太陽的余暉還未退場，小村的路燈就上崗了。晚飯后，我走出小屋喊一聲：“散步去了！”完成一日三餐的鄰居就陸續出來匯入了“綠道大軍”。

　　話題有俄烏戰爭，有西雙版納7日游，還有鹽齏菜燒春筍……

　　我們似乎一天一天地重復著昨天，卻從不復制昨天。

　　○嚴金山 筆名緣晨，又名晚潮，浙江省作家協會會員。